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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后撤半步,一声未吭。
  她没想走。
  但也从没想过留下。
  进入侯府,都是阴差阳错。
  她知道楚鹤川因为曾经的事恨她入骨,也知道她与他此生再没有机会相守。
  “没有。”
  酝酿了许久,开口只剩下冰冷的两个字。
  他苦笑,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
  回过神来,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歇斯底里些什么,竟然想从她嘴里听到不舍。
  早在半年前,她不是已经回答过了么?
  可笑。
  怒气晕散,他冷哼一声上了马车。
  宋妙元下意识的紧跟上前,不等抬脚,便听楚鹤川吩咐车夫出发。
  上车的动作停滞一瞬,落寞地退了开。
  马车疾驰而过,她呆愣愣的站着,抬眸看天,才发现天色渐晚,已有月色。
  她踩着沉重的步子往侯府方向走,穿过朱雀大街上的七夕桥,偶然瞥见了桥下溪流中随波而逝的荷花灯。
  摸摸口袋,身无分文。
  她凭栏桥上,双手合十,许了一个愿望。
  ……
  宋妙元足足走了一个时辰,回到侯府脚上已经磨出了水泡。
  见她进门,夏春忙去迎,“宋姑娘自己走回来的?”
  她一直在胥止院做活,一早看到楚鹤川回来时板着个脸,看起来生气得很,加之他身边没有宋妙元,夏春就猜测两人又闹了别扭。
  这会儿宋妙元满身疲惫的回来,更验证了她的猜测。
  “快喝口水歇歇。”
  夏春大宋妙元几岁,也一向待她很好,见她没精神,特地扶她坐下,语气关心。
  “谢谢。”
  宋妙元心情不佳,身上也酸疼的很,话都说的有气无力。
  “小侯爷他……”她抿了抿干涸的唇,有些忐忑。
  她多少有点害怕自己会惹怒楚鹤川。
  他不像以前那样事事迁就她,现在的他,有时候很可怕。
  “小侯爷回来的急,兴许是有要事处理。”夏春安慰扯谎,让她不必伤神。
  “不过,你回来之前,有个小童送来了两匹布,说是你在金氏布坊中订的。”
  夏春说着,往一侧指了指。
  她沿着指尖方向看过去,视线落在桌上,板板正正的放着两匹布。
  一个是她挑的鹅黄色锦缎,另一个……
  她不记得自己挑过这个颜色。
  “确定是这两匹?”
  夏春没明白她的话,自顾自的点了点头,“就送来了这些。”
  心中疑惑,她起身上前仔细看了一眼,那粉蓝色绸子触之温热,布料也粗糙了些,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会选中的东西。
  她蹙起眉头,掀开布匹检查了一下,眸光一瞥,看到了卷在布里的纸袋。
  心中有种不良的预感。
  这纸袋的折法,她见过。
  此前她在柳家做丫鬟时,苏婆子就常用布折成袋子为柳依眉包贵重首饰。
  这是柳家送来的。
  纸袋里包裹的是什么,不用拆她都知道。
  指腹上的汗液浸湿那块布,心跳加快。
  “是那小童送错了么?”夏春见她一直愣着,走近询问。
  她慌忙将布翻下来,严严实实的盖住了那个纸袋,“没有,没有送错。”
  “夏春你那里有没有丝线?”
  “我忽然想起,刺绣的丝线好像不够了……”
  她随口扯了个谎,把夏春骗了出去。
  昏暗的房间里,烛光耀动,她的脸上忽明忽暗。
  她将纸袋拆开,是木色的药粉。
  指腹捻开,药粉下若隐若现一些印记。
  她取过烛台,将纸放在火上烤了一下,很快,上面显现出了两行小字:
  一月为期,若他未病重,你的卖身契会被送到万花楼。
  她双手颤抖,差点将药粉抖落。
  万花楼,乃京中最底层的妓院,身陷其中的女子皆生不如死……
  她垂眸,眼中的冤与恨越发浓烈,半晌,她仔细将药粉收起,贴身藏到了袖子里。
  她被冷落了。
  此后几天,虽然与楚鹤川同在胥止院,她却总不见他人影。
  偶有一次,她从后院出来,正巧与他碰面,她欣喜地上前同他说话,换来的却是他的冷脸。
  他还在生气。
  不能这样下去。
  宋妙元心里犯愁,想起那匹绸缎,决计为他做完此前未完成的寝衣。
  她不善女红,针脚粗得很,她先用墨在衣服上勾出轮廓和花样,再一针针绣上去,若是绣技好,便是增光添彩,色泽一上,栩栩如生。
  可她绣技欠佳,绣出来的花纹比单色的轮廓勾线还要难看,歪歪斜斜,针线盘错,看起来丑极了。
  她自知拿不出手,但也进了全力,几日之后,总算将这寝衣做了出来。
  这日她浣好衣裳,仔仔细细熨平细皱,笑意盈盈的给楚鹤川送去,可他不在。
  寝房没有,书房也没有。
  她在门前逗留许久,转而听得身后落了几颗石子,像是从外面抛进来的。
  心觉奇怪,她捧着衣裳往外走,走出院门才发现是楚英正拿着弹弓打鸟。
  他身后跟了两个下人,一个手里拎着咽了气的鸟儿,一个则捧着一手圆溜溜的石子。
  楚英不耐烦的瞄着鸟,目光一斜落到了她的身上。
  一月未见,他还以为她已经一命呜呼了,没想到还活着。
  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。
  他勾唇一笑,随手拾了个石子,拉满弹弓,瞄准了她的眉心。
  宋妙元背后发紧,霎时愣住。
  她厌极了楚英。
  上次若不是他招惹,她也不会被诬陷偷盗又被打得半死不活。
  至今伤口已经愈合,可疼痛却记忆犹新。
  衣裳下的手里,藏着她从宋府带出来的微缩箭驽,楚英瞄准她的同时,她也对准了他。
  可她不能再冒险了。
  招惹楚英,无异于在侯府自寻死路。
  楚英冷笑,阴狠的双眸盯着她,刹那间,弹弓松开,石子如箭般刺了出去!
  石子从她耳侧擦过,瞬间磨出一道红痕,她站在原地,一动未动。
  楚英惊了。
  阴狠的眼里敌意全无,竟莫名掺了几分惊奇与赞赏。
  她怎么敢不躲的?
  “好定力。”
  他抬脚走近,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。
  危险的气息逼近,宋妙元后退了一步,退到了胥止院门里。
  她赌他不敢进来。
  事实也正是如此。
  楚英停住脚步,玩味的打量了她一眼,“你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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