桓玉成说,决明大师是他哥哥请过来的。
他们行军打仗的人比一般人更信这些东西,决明在国内的名流阶层里赫赫有名,不仅帮过很多高官改运算命,前两年还替西北那边的大军阀驱过邪。
沈誉卿摇着杯里的红酒笑了一声:“又是这位大师。”
“沈督办也见过决明大师?”
“家母也曾请教过。”
桓玉成闻言,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。
燕仪的脸色却有些不好,因为她看到那个决明大师径直向他们走来。
“是沈先生和沈夫人啊,别来无恙啊。”
沈誉卿微微点了一下头:“许久不见大师,竟然也来了声州。”
“桓司令热情邀请,老朽也不能不识好歹,”决明哈哈大笑起来,“沈先生看着气色好像好了一点,之前那些符水喝完了吗?沈老夫人可是一直惦记着您呢!”
燕仪看了一眼沈誉卿,只见他眸光微动,却没有回答。
决明慢慢地捋着胡须,又看向燕仪,目光平直锐利,她不禁移开了视线。
“沈夫人可有什么烦心事郁结于心吗?”决明道,“俗事烦扰,往往容易生了心魔,于自身亦是不利啊!”
燕仪脸色微变,怎么听都觉得这老道士话里话外在敲打自己。
又因心虚,怕被沈誉卿看出来端倪,她便勉强笑了一下:“多谢大师教导。”
决明自顾自地呵呵笑着,仍然是一副仙风道骨,看破尘世的模样。
但他目光扫过沈誉卿,却突然又愣了一下,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。
沈誉卿察觉到决明的神色,皱了皱眉:“大师有什么问题吗?”
决明面色逐渐变得凝重,桓玉成见状,估计大师是看出了什么,便识趣地走了,把这片没什么人的地方留给他们。
决明见桓玉成离去,又看了看燕仪,示意沈誉卿,自己有话要单独和他说。
沈誉卿却道:“大师有话直说吧,我们一起听听。”
燕仪愣了愣,抬头看他,却见沈誉卿幽深瞳眸里似乎酝酿着什么,她心中涌上一阵不安。
决明见他坚持,便也就直说了:“沈先生,你有按时服用符水吗?”
决明说话的语气不像个道士,倒像个医生。
“喝过两次,还剩最后一次。”沈誉卿答道。
“老朽方才看你面色正常,印堂红润,还以为邪祟已除,”决明摇摇头,“但是细看之下,沈先生你瞳中眸光异常,似有变动。”
沈誉卿脸色微变。
燕仪犹豫了一下,问道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决明面色凝重地看着沈誉卿:“沈先生,你上次一定没有把符水喝完,而且这两天已经到了该喝的时间,却还没有喝最后一次。”
“的确如此。”沈誉卿坦然承认。
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。
沈誉卿本身就不相信鬼神之说,只是碍于沈老太太的压力,才勉强配合。
决明这个人看起来神神叨叨的,也不甚对他的胃口。
“先生莫怪老朽多话,当初沈老夫人苦苦哀求我,要我一定帮你解决这个事情,我不能眼看着你遭难呀。”
燕仪心下大惊,已是背后发凉,她强作镇定低声道:“决明大师,你看得出誉卿身上的邪祟是怎么回事吗?”
决明闻言,转过头来看着她:“我暂时还判断不出来,只知道是至邪之术,逆天而行。沈先生若把最后一杯符水喝了,再按照我说的做,我一定尽力保证先生平安无恙。”
后半句是对沈誉卿说的。
“多谢大师,”沈誉卿却没有他们那么凝重,反而挑了挑眉,状似无意地说道,“我回去就把那个符找出来。”
桓玉台司令不知被什么公务绊住了脚步,明明是他的生辰宴,却整晚不见人影。
桓玉成跑上跑下地替他招待客人。虽然重要角色不在,但来的人都是声州的重量级人物,大家在场上交际,也不算白来一趟。
沈誉卿作为新上任的督办,自然也受到了众人的热情欢迎,一晚上忙得酒杯几乎没离开过手。
决明给沈誉卿说了那一大堆话之后,也自顾自地交际去了,还是有不少人想借此机会,让他给自己算一卦的。
燕仪却没什么心情玩乐。
贵妇们热情地过来跟她聊天,还想拉她去打牌。奈何燕仪不会,也没心情学,带着歉意说了声头晕,就自己到厅里坐着了。
她心里其实还在想着刚才决明和沈誉卿的那番谈话。
决明竟然只凭一双眼睛去看,就能判断出沈誉卿没喝完符水。
实在令人心惊。
看沈誉卿的样子,估计没怎么信他。
然而燕仪却最清楚,决明说的全都是真的。
自己下在沈誉卿身上的情蛊,是逆天而行的邪术。
看来决明确实很有本领,如果沈誉卿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做,说不定很快就会彻底摆脱情蛊的影响。
如果只是这样,那还不算什么。
就怕到时候,他会发现是自己给他下的情蛊……
燕仪心里发毛,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底蹿了起来。
她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,她不该一时冲动,埋下这么大的隐患。
沈誉卿的爱固然是甜蜜的,可是她极可能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。
如果可以的话,她甚至希望能现在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情蛊解掉,然后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。
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,李婆婆只告诉她如何种蛊,却没有告诉她解决之法。
不行!决不能放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……至少不能让沈誉卿顺着决明说的话去做。
燕仪咬了咬唇,望着远处推杯换盏的沈誉卿,她暗自下定了一个决心。
突然有个佣人端着酒走过时,被椅子绊了一下,手上一滑,那盘子里的点心竟然全数撒在了燕仪身上。
佣人尖叫了一声,全场的人顿时齐刷刷地看过来。
沈誉卿原本只是瞥了一眼,发现是燕仪,瞬间皱起眉头,低声对身边的人道了声抱歉,便径直向她走过去。
燕仪的衣服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,女佣惶恐极了,边动作着边道歉,脸憋得通红,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。
“不要紧,你也不是故意的。”燕仪忙道。
“你怎么样?”沈誉卿拉起tຊ燕仪的手,迅速检查了一下她有没有受伤。
燕仪摇摇头:“只是点心而已,我没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