氧气重新灌入鼻腔,苏蔓狼狈地摔在酒桌旁,翻滚间桌面倾倒,玻璃酒樽、酒杯、果盘,倾泻而下,或砸碎在地面,或滚落在苏蔓身上。红酒流淌满地,浸湿了苏蔓的白裙黑发。淡粉色的红酒顺着她瘦削的脸庞缓缓滴下,衬得她未施粉黛的脸有种疯狂荒诞的美感。方祁在一旁看呆了。厉闻川却没有看苏蔓的脸,他紧紧盯着女人裸露在裙摆之外的纤细小腿。以及小腿上触目惊心的伤疤。在这一秒钟里,就这么一秒钟,厉闻川脑海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──他的疼,她或许能够感同身受。
“你撒谎。”男人薄薄的嘴唇里吐出这三个字。
他没有怎么加重语气,苏蔓的脑子却轰地一声炸了。
仿佛有十几个警铃在她脑中同时敲响,苏蔓瞪大眼睛,完全不明白厉闻川是怎么识破了谎言。
她当下的第一反应是,完了。
传闻中,厉闻川最恨遭人背叛,他若是知道了她是顶替真正的苏媛嫁给他的假货,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她!
下巴传来尖锐痛感,苏蔓捏紧袖子底下藏好的匕首,又用余光观察着周围,思索着待会要怎么逃跑。
“在盘算什么呢?小狐狸。”
厉闻川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褪去,逆着灯,他整张脸隐入了黑暗中。
“我再问你一遍,你到底是谁。”
男人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,冰冷的刀刃紧贴在苏蔓脸上。
周围人的心脏都被瞬间拉紧了。
尤其是跟在厉闻川身边多年的方祁。
他太了解厉闻川了,如果苏蔓待会还是不说实话,厉闻川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在这张漂亮的脸皮上划上几刀。
“我是……苏媛。”
方祁心里一咯噔。
完了。
这姑娘怕是要血溅当场了。
方祁背过身,在手机上迅速摁下“120”三个数字。
他预备着在厉少动手的那一刻,立马拨打救护车,这样兴许还能保下苏蔓那张漂亮脸蛋。
可预想中的惨叫声迟迟没有出现,厉闻川没有划烂苏蔓的脸,只是薄唇微勾,将手中的短刀扔在了地上。
刀尖撞击地面,发出清脆的一声响。
苏蔓大口喘息着,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,捏紧匕首的手也在微微发颤。
差那么一点,她就要反手捅穿厉闻川的心脏了。
苏蔓正庆幸着自己逃过了一劫,下一秒,厉闻川忽然抓住了她藏在袖子底下的那只手,俯下身,唇峰紧贴她的耳畔。
“宝贝,你还没捅过人吧?我来教你。”
说完在苏蔓惊诧的眼神中,厉闻川握紧她的手,带着她手中的匕首狠狠捅向自己!
动作快到一旁的方祁都来不及阻止。
嫣红的血从白衬衫内缓缓渗出,周围的人发出尖利的惊呼。
“厉少!”
方祁还是拨打了本以为不再需要的救护车电话。
他急着要来处理厉闻川的伤口,厉闻川却朝他使了一个凌厉的眼色,意思是不准过来。
“……”
方祁今天的右眼皮跳得厉害。
这祖宗!
今天怎么比平时还要疯?
心口的疼该是难以忍受的,可厉闻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。
他淡漠着一张脸问苏蔓:“刚刚怎么不使劲?怎么,就这么爱素昧平生的我吗?”
刀尖划破皮肤的瞬间,他察觉到了苏蔓的手在反向使劲,阻止他将刀扎得更深。
一个人人惧怕的恶鬼,她难道不想杀死吗?
苏蔓此时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,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。
疯子。
厉闻川就是个疯子!
她指缝里满是这个疯子的血,鲜血浸染了她藕白色的指尖,瑰丽得诡异。
或许她该放任着这个疯子流血过多就此死掉,但是……
苏蔓撕下自己睡裙裙摆上的一块布料,急忙按住了厉闻川的胸口。
“你别说话,不然血会止不住。”
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不知名盆栽,伸手从上边摘来几片叶子,再用指尖碾碎。
厉闻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:“你在做什么?”
“别动,这些叶子可以止血。”
厉闻川似乎是觉得有趣,他没有阻止苏蔓,反而拉住她的手,两人顺势倒在了沙发上。
“你还懂怎么止血?”
男人的嗓音低沉性感,夹杂着几分讽意。
苏蔓没好气地从他身上爬起来,顺势多按了几下对方的伤口:“学过一点。”
小时候被打得多了,摸索着也就懂了。
厉闻川靠着沙发,眼神玩味:“为什么要救我?真的爱我爱到无法自拔了?”
苏蔓这才反应过来,厉闻川听到了她为救福福而在婚礼上胡诌的话!
她一时摸不准厉闻川想要的是什么答案。
她试探着问了一句:“如果我说是真的呢?”
厉闻川盯着她,纯黑的眼眸看不出喜怒。
苏蔓不敢躲闪他的眼神,咬紧牙关决定将这个谎扯到底:“厉闻川,我是真的爱你。”
她在脑海里迅速复盘自己如今的处境。
厉闻川已经在怀疑她不是苏媛了,如果再被知道她还有别的事情骗他,怕是会死得更惨。
扯什么爱不爱的,无非是想要转移掉厉闻川的注意力。
这样即使他后面查清了她的真实身份,那她也可以把自己顶替苏媛的行为说成是她爱他爱到失去理智,并无恶意。
要保下江文茵的命,也要保住自己的命,似乎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得通了。
苏蔓深吸一口气,慢慢解开了厉闻川的衬衫纽扣。
一颗一颗,男人极具线条美的胸膛和窄腰逐渐暴露在她的视野里。
然而肌理之上的,是一道又一道不堪入目的疮疤。
苏蔓垂眸,卷翘的睫毛微微发颤。
这些疮疤至少有十年了。
女人柔软的双手轻抚过身体,厉闻川的瞳孔猛地紧缩,莫名的燥意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。
“你究竟是谁!”
苏蔓咬着唇,想到他刚才说的:“我是你的新娘。”
脖子是在一瞬间被掐住的,厉闻川的手背青筋暴起,原本沉寂的黑眸再次变得冷锐又疯狂。
窒息。
像离开水的鱼。
苏蔓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。
这次她没有犹豫,握在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向了厉闻川的手背。
两人都是满手的血。
厉闻川松开了苏蔓的脖子。
氧气重新灌入鼻腔,苏蔓狼狈地摔在酒桌旁,翻滚间桌面倾倒,玻璃酒樽、酒杯、果盘,倾泻而下,或砸碎在地面,或滚落在苏蔓身上。
红酒流淌满地,浸湿了苏蔓的白裙黑发。
淡粉色的红酒顺着她瘦削的脸庞缓缓滴下,衬得她未施粉黛的脸有种疯狂荒诞的美感。
方祁在一旁看呆了。
厉闻川却没有看苏蔓的脸,他紧紧盯着女人裸露在裙摆之外的纤细小腿。
以及小腿上触目惊心的伤疤。
在这一秒钟里,就这么一秒钟,厉闻川脑海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──他的疼,她或许能够感同身受。
“真漂亮。”
厉闻川头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这样的想法。
眼前的女人像一把匕首,闪着冷光,叫人不敢直视。
伤口也会漂亮吗?
苏蔓听到了厉闻川的呢喃,她不动声色地挪动裙摆,遮住了小腿上的伤疤。
缺氧的脑袋已经变得很迟钝,她无法再思考更多,只能用眼睛追逐着厉闻川,警惕着他的下一步动作。
她看到恶鬼慵懒地叼起一根烟,烟雾如同一道帘子,将她隔绝在外。
厉闻川冲她轻轻笑了一下:“宝贝,你不肯说你是谁,没关系,会有人帮你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