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仪全靠外公赵乾的权势,才嫁给了沈誉卿。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,在初见的舞会上,沈誉卿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。说不定他还会是嘲笑她的那群人中的一员。留洋归来的京城贵公子,和乡下长大的有娘生没爹教的野丫头,根本就是天壤之别。何况当初,他喜欢的人是比她优秀一万倍的燕婷。沈誉卿娶她本来就是委曲求全,现在发现燕仪一直在算计他,就怒火中烧,也是人之常情。她想,他说得其实全都没错。“虽然没什么见识,却懂得算计我……”
燕仪曾经想象过无数次,沈誉卿得知真相的画面。
但这一天真正来临时,还是让她措手不及。
她万万没有想到,真相会以这样的方式揭开。
沈誉卿就站在她面前,唇边笑意依旧,可眼神却是那么的森冷可怕,比她以前见过的,他所有发狠的瞬间都要吓人。
“为什么找这个?”沈誉卿声音听起来很平静,却透着一股寒气。
这话落到燕仪耳中,便仿佛从地狱传来。
她已呼吸紊乱,强自镇定道:“我……我想帮你把它找出来。”
“是么?”沈誉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不是想毁掉或者藏起来?”
“誉卿……”
“决明说的那个人就是你。”
燕仪呼吸一窒,靠在身后的衣柜上。
沈誉卿轻笑着踱步:“真是可笑,我一直以为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过是哄骗妇孺的无稽之谈,你一个乡下女人信这些不奇怪,可我没想到,你竟然会用到我身上!”
“我没有对你施什么咒术……”燕仪低声道,“那不是咒术,而是一种蛊。”
沈誉卿猛地望向她,眼神极冷,寒声道:“好极了,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蛊?说!你想干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燕仪脱口便要说出心底话,但不知为何,望着他月光般冷厉的眼神,口中那“情蛊”二字,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。
要告诉他自己给他下的是情蛊吗?
告诉他,自己想得到他的爱?
燕仪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。
“回答我,”沈誉卿咬紧牙关,似乎恨到了极点,“你究竟有什么目的?”
燕仪攥紧自己的衣角,移开视线,闭了闭眼睛:“这个不会伤害你的身体,我也没有什么目的,你可以放心。”
“放心?”沈誉卿笑得极其讽刺,“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,你让我怎么放心?”
“我没有想算计你,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
燕仪心道,我只是想要你对我好一些。
她心中刺痛,一行热泪滚落下来。
沈誉卿似乎怔了怔,下意识地抬了抬手,半晌,又攥紧拳头收了回去。
沉默良久,房间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,弥漫着森冷寒意。
“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?”沈誉卿似乎平静了点,声音变得冷静,“这段时间,我经常头晕,醒过来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”
“本来决明跟我说的话,我是不信的,但你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。”
燕仪死死地盯着地板,仿佛不直视他,就能装作听不见他的话。
沈誉卿见状,轻笑了一声:“我本来是想试试你,没想到居然是真的。”
他笑得极讽刺,吐出的语言就像一把刀子,仿佛在将她的心割成一tຊ片又一片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了?连一句辩解都不肯给我吗?”沈誉卿厉声道。
燕仪用力地闭上眼睛:“既然你已经知道了,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。
半晌,只听“咣当——”一声,旁边的景泰蓝座钟猛地落地,当场摔碎。
燕仪在这清脆的巨响中睁开眼,只见沈誉卿双目赤红,眼神凶厉到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。
哪还有半点谦谦君子的模样?
便是杀人剿匪时,他也从没这么失态过。
“誉卿……”燕仪从没见过这样的沈誉卿,她心底发凉,寒气直从脊背一路爬了上来,一时之间,她竟忘了伤心,只觉脑海一片空白。
沈誉卿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,眼里只有恐惧,竟不禁大笑了两声,恨道:“好一句‘无话可说’!以为你是块痴木头,原来你才是最狠的那个。”
“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,”燕仪哽咽道,“我只是……”
“你以为你是什么人?”
燕仪眸中含泪,不解地望着他,却见他笑容讥讽:“你就算想,能伤得了我吗?”
她心中一震,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,立即哀声道:“不要说了!”
“如果你不是有一个好外公,你怎么可能嫁进沈家,”沈誉卿继续道,“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,如果不是为了大局考虑,我不可能娶你这种无知愚昧的乡下女人。”
燕仪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:“别说了!”
“只是我原本以为,你就算上不了台面,可好歹也算老实,没想到——”
她雪白的的脸庞因难堪而泛起了红潮,双目噙满了泪水,无力地靠着衣柜,瘫软下来。
“你虽然没什么见识,却懂得算计我!”
沈誉卿一字一顿地说出这番话,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,其中究竟是恨极了,还是有什么别的情绪,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。
他屏住呼吸,两眼通红地看着燕仪,只见她蜷成小小的一团,缩在那里,几缕发丝散乱下来,半遮着她通红的脸庞。
杏眼低垂着,显出好看的形状,那浓密的睫羽却湿润了。
她靠着衣柜,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,无助地望着地面。
沈誉卿见状,不知为何,心中竟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,怔怔地看着她,这才发现,自己的呼吸已然大乱。
一时间,屋里又是鸦雀无声。
燕仪紧紧咬着唇,仿佛要将它咬出血来。沈誉卿的话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,将她身上所有的遮羞布都扒光,把她公之于众。
他说得很对,一点错也没有。
燕仪全靠外公赵乾的权势,才嫁给了沈誉卿。
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,在初见的舞会上,沈誉卿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。
说不定他还会是嘲笑她的那群人中的一员。
留洋归来的京城贵公子,和乡下长大的有娘生没爹教的野丫头,根本就是天壤之别。
何况当初,他喜欢的人是比她优秀一万倍的燕婷。
沈誉卿娶她本来就是委曲求全,现在发现燕仪一直在算计他,就怒火中烧,也是人之常情。
她想,他说得其实全都没错。
“虽然没什么见识,却懂得算计我……”
是啊,燕仪可不就是算计了他吗?算计他的爱,想从沈誉卿这里偷走三个月的爱。
她不仅粗俗不堪,而且卑劣无比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沈誉卿听见燕仪自嘲似的笑了一声,双手捂住面庞,蜷缩着的身体微微发颤。
“你说的全都对……”她的声音很低,“没想到还是被你看穿了。”
沈誉卿似乎愣了一下,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呼吸,瞬间又紊乱起来。
“燕仪……”他忽然笑了两声,笑声冷厉狠绝,“你敢这样对我!”
燕仪骤然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住,沈誉卿蹲下来,缓缓靠近她耳边。
仿佛是情人的呢喃,又仿佛是最狠毒的诅咒。
“我会让你生不如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