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如当年在金陵,她被那赵县令家的、痴肥好色的三公子觊觎,仓惶无措的向他求助。他也如今日这般,抚着她的发,带着常年习字的薄茧的、温热的手触着她的后颈,抚过她的发髻。他叫她等一等,说他会帮她,他会保护她。一个月后,那三公子因偷自家老爹的妾室,被赵县令捉奸在床,慌乱逃窜中竟落入池中,做了个溺死鬼。她后来从他口中邀功似的告知中得知这个消息。心下悚然,却又安心。如同现在一样安心。无论如何,她总归是信任他的。
王闻序呼吸屏住,一口气上不来,只觉得胸内气血翻涌。
尤晚秋看出来他的愤怒,又状似贴心的“劝慰”道:“您别怕,我以死相逼,他倒是不敢做那等子恶事。”
“只是周同他强纳我不成,心中生恨,故意作践我,逼着我穿着他们府上舞女乐姬的衣服,到那些官员子弟的宴会上献艺罢了。哥哥,你说你官场上的那些同僚跟他们的子弟,有多少见到了我当时的样子?又有多少记得我的面容。”
她扯住他垂下的袖口,是在金陵时,她撒娇祈怜的姿态:“逸之哥哥,你说我能嫁过去么?又或者我应该在婚前一死,趁着他们不知道我是你家的姑娘,以死换个清白之名?”
她感受到王闻序攥她双臂的手在发颤,弄得她有些疼。
他眼底倒映出她的面容,她也映出他的,带着仇恨跟怒极,竟至面容扭曲,光风霁月的君子变作了画皮恶鬼。
“他们竟敢这样对你,他们竟这样对你……”
他唇齿发颤,声音轻的像从嗓子眼里飘出来的。
尤晚秋敏锐的听出里头的寒芒,心下得意,怕他看出来,手松开他的袖子,身子像是了脱力,软软的往前倒。
他钳制着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也松了。
她恰好倒入他宽大的衣衫里,面颊之下是柔软的锦缎,肌肤的热跟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传到她的耳中,他的手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,没有挨上她,但从外人角度看来,无异于将她笼在怀里。
她弱弱的朝他问:“逸之哥哥,我该怎么办?我好害怕,广阳候他是在宴会上将我救出,瞧尽了我卑贱的模样,他看不起我,只愿让我做妾。那些城内的高官子弟,不知多少也见过我于宴中奏乐为人取乐,我嫁不了人的,我害怕……”
尤晚秋话说的怯弱,面上却笑着,无声笑得发颤。王闻序却以为她在害怕。
他闭上眼,吐出一口浊气,等再睁开眼的时候,心情已然平复下来,像是暴风雨前平静无波的湖面。
他垂下头,看到的是尤晚秋微颤的身躯,黑鸦鸦的发有些微乱,白皙的后颈清透,能看见内里青色的脉。
王闻序伸手摸了摸她有些散乱了的发髻,尤晚秋一惊,又强行要自个儿放松下来。
他手心划过冰凉的发丝滑过,心底炙烤般的热被这股子凉意抚平,“他们竟敢这般羞辱你我,阿奴,你信我,我不会让你白白遭受了那些。周同、安平公主、周淑婉……”
他话里话外将尤晚秋跟他列在一起,好似他们才是一个队伍里的人。提到那些名字时,声音暗哑,带着淬了毒的寒芒:“那些欺辱过你的人,我一个都不会放过,好妹妹,你且等着看吧。”
尤晚秋“嗯”了一声,无限依恋般的靠着他。
她恨王闻序,但也信他,她知道他不会背弃给她的承诺。
一如当年在金陵,她被那赵县令家的、痴肥好色的三公子觊觎,仓惶无措的向他求助。
他也如今日这般,抚着她的发,带着常年习字的薄茧的、温热的手触着她的后颈,抚过她的发髻。
他叫她等一等,说他会帮她,他会保护她。
一个月后,那三公子因偷自家老爹的妾室,被赵县令捉奸在床,慌乱逃窜中竟落入池中,做了个溺死鬼。
她后来从他口中邀功似的告知中得知这个消息。心下悚然,却又安心。
如同现在一样安心。
无论如何,她总归是信任他的。
这无关于男女情爱,而是来源于另一种更恒久的亲情跟对对方本性的了解。
如果非要论比,那他们比起兄妹,比起情人,更像是狼与狈的同盟。
他们是彼此的共犯。
尤晚秋唇角翘起,被心爱之人怀恨在心,即使是不可一世的周淑婉,得知这件事,也一定会感到痛苦吧。
……
“哐啷!”
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将尤晚秋跟王闻序二人唤回了神。
他们警惕的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,只见桂枝面色煞白,嘴唇颤抖,不敢置信的模样。
方才发出巨响的,从桂枝手上坠落的汤婆子倾倒在地,盖子被摔开,早已变得温凉的水蜿蜒一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