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红珠将锦匣放在桌上打开,将那面镜子取出,又慢慢掀开自己的面纱,昏黄的镜面上映出一个面目全非看不清五官的女人,如果那还称得上是女人。“轩辕七角星纹磨镜石!”罗厉惊呼一声,“难怪,难怪……”“那面镜子吗?有什么奇特的吗?”江阅好奇地小声问道。罗厉没有回答,而是示意她继续看下去。“我的脸,我的脸……”吴红珠捂着脸喃喃自语,她放下手,盯着镜子看了许久,忽地笑起来,“非儿,你看,娘有没有变美?”
“你怎么来了!”江阅心里一喜,差点跳起来。
“学了这么久,连幻境和实体都分不清,简直没有长进!”罗厉在她脑门上一拍,“是让你来叫魂,不是让你被吴红珠叫!”
江阅一吐舌头从刚刚的后怕中缓过来,皱着眉看了看已然开始摇晃的屋子——吴非和他娘早已不见踪影,问道:“吴非随他娘姓啊?那你又不在,我怎么知道?”
“走了。”罗厉像抓小鸡一样拎住江阅抬腿大踏几步走出屋子,他们前脚刚站稳,茅屋就轰然倒塌了,罗厉白她一眼,“兰老头没说吗?这种地方,你只能观望,不能参与,不然会和执念一同陷在梦里。”
江阅猛点头,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,说:“你知道吗?吴非的娘是被他爹害得呢,他爹也太坏了。”
罗厉眼皮一跳,有些凝重地开口:“所有与那场火灾相关的人,霞飞院院主、院主儿子,还有……王九宽,也就是吴非的爹,都已经死了。”
江阅捂着嘴满脸不可置信,她正要说什么,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重又出现,她下意识拽住了罗厉的手肘,一阵飞沙走石过后,她和罗厉又回到了刚刚去过的那个屋子。
吴非抱着一个锦匣哀求道:“娘,不要看了好不好?”
“非儿,我知道你是为娘好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丢了,但你越这样,我便越不好。”戴着面纱的吴红珠口吻坚决,“给我。”
吴非抖着手将锦匣递于他娘,又说:“娘,无论如何,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美的女人。”
吴红珠将锦匣放在桌上打开,将那面镜子取出,又慢慢掀开自己的面纱,昏黄的镜面上映出一个面目全非看不清五官的女人,如果那还称得上是女人。
“轩辕七角星纹磨镜石!”罗厉惊呼一声,“难怪,难怪……”
“那面镜子吗?有什么奇特的吗?”江阅好奇地小声问道。
罗厉没有回答,而是示意她继续看下去。
“我的脸,我的脸……”吴红珠捂着脸喃喃自语,她放下手,盯着镜子看了许久,忽地笑起来,“非儿,你看,娘有没有变美?”
“啊?”
吴非和江阅同时惊呼出声,只见那吴红珠的面庞仿佛被谁施了法术一般,飞快地愈合恢复,只这一会儿,便有了从前三成的美丽。
“娘,这,这是怎么回事?”吴非奔过去几乎喜极而泣。
“这是吴家的传家宝,娘也不知竟有此用,只和寻常嫁妆一般,当是家里的一番念想。”吴红珠紧紧盯着镜子用手抚摸脸颊,嘴角露出一丝奇特的笑容,“或许多照几次,娘就可以恢复如初了。”
“既有此好东西,娘,以后你再也不必蒙着面纱了!”吴非正为之高兴间,脸色却突然变得铁青,像是被谁攫去魂灵一般,瞬间变了模样,他夺过镜子就往地上摔去,怒吼道:“不要照!不要用!不要!”
可只片刻,那镜子又恢复如初,而吴红珠则仿若无事一般仍旧笑靥如花地对镜装扮。
吴非像是被两种人格附体一般,一瞬他在鼓励吴红珠,一瞬又切换成抗拒的模样,整个面庞都扭曲了起来。
罗厉眼神一变,手中一枚静心符便拍在吴非额前,同时大喝一声:“吴非!”
顷刻间,情景再次变幻,他们所认识的吴非晃晃悠悠站在了面前,脸上尽是痛苦的神情。
“我以为那是一面能够将我们母子从绝望中解救出来的神镜,谁知道,我娘一天比一天照镜子的时间更长,而身体也一天一天虚弱下去,与此同时,从前温柔亲切的她戾气越来越重,她开始没日没夜地诅咒那些害她的人,我很怕,但我更怕失去她,直到有一天回家,那面镜子不见了,而娘的眼睛变得深不见底。可是我不能违抗她,她是我娘啊……”
吴非絮絮叨叨地说着:“你们明白吗?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。后来,她开始复仇,开始需要生魂维持性命,我不肯,她有她的方法叫我肯,我承认,即使如此,我的双手还是沾满了罪孽……何况后来,我遇见了祝小虹,她不漂亮,可是那样快乐和开朗,我真的爱上了她,我带着她想要逃开我娘,最后还是被她发现,小虹一天比一天更加迷恋能让她变美的‘美人镜’tຊ,我无能为力。我既不能伤害我娘,也不能保护妻子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
罗厉少有的露出一点柔和神色,他拍了拍吴非的肩膀,轻声说:“你娘找到了,回来吧,回来就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吴非的肩膀猛烈地抖动起来,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面,哭得像个孩子。
这个世界四处都响起稀里哗啦的破碎声,一缕阳光从那阴沉的天空投下来,万物迅速消融下去,不多时便成了一片空无一物的白色。
江阅从梦中醒来前,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唤她,那个声音说:“你真的是江阅吗?你忘了我吗?你究竟是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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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月后。
东街第三十二号店铺玄霜斋里,江阅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藤椅上拨弄算盘,忽然有车在门口停下,接着是几声极有节奏的叩门声,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进来,恭敬地问:“罗二爷在吗?”
江阅抬起身子看了一眼,回答得干脆利落:“不在,什么事?”
“有封密函给罗二爷送来,您能否转交?”小伙子上前几步将手里的信封递上柜台。
江阅打个哈欠探手接过信封问道:“行,哪来的啊?”
“大帅府。”小伙子啪地敬个礼,“您是江小姐吧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江阅一个激灵坐起来,不由得就打个寒颤,见那人刚踏出门去,她抓着信封便匆匆朝后面走去——玄霜斋明面上是倒卖字画的店铺,实际上,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其真实的身份,正是云城的秘密机构幽明室所在。
江阅穿过一条走廊,上了楼梯向右一拐,拧开第一间房间的门,里面是个放置字画的仓库,她选了右边第三幅画的位置,在那画的印章处摸索到一个机关,只见这面墙由中间向外一分为二,露出里面的神秘天地来。
江阅一进去,便叫里面的烟味呛得咳了半天,她埋怨道:“你就不能少抽几支吗?臭死了!”
罗厉呷一口普洱瞪她一眼:“你不进来不就不会呛到了吗?不是叫你看店吗?你不多骗几个客人买字画,哪来的外快?”
江阅翻个白眼将那信封往桌上一拍:“大帅府的密函!”
罗厉眉心一皱顿时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:“你念吧。”
江阅只好又将信封拿起来,清清嗓子,一板一眼念起来:“云城政府任命状:任命江阅、陈添、黄英幽明室职员此状。大帅列云。x年x月x日。”
“哦。”
“哦是什么意思?这是什么意思,就是说,我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了?那你说了也不算啊,还得你哥。”江阅甩甩手里的纸张有些兴奋。
“你怎么这么多废话,任命了就好好干活,扯什么旁人。”罗厉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斜躺在靠椅上,“他倒会卖人情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江阅一副了然于心的得意模样,“我前几日看到,新上任的商会副会长,是之前去看过你的那个牛营长,说是副会长,但背后应该就是罗大帅吧,要不是你去闹那么一通,叫他正好有机会收拾了那个王九宽,这位子还不好弄呢。”
“……”罗厉满脸无语地看向江阅,“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,还有,你从哪学的那些官场的蝇营狗苟?”
江阅连连摆手申辩道:“没没没,不是我说的,是陈添那日取吴红珠那幅画时说的,你还没告诉我,他拿去做什么啊?”
“吴红珠乃是执念过强,又有那轩辕七角星纹磨镜石的加持,故而化为镜妖为祸,我虽然收了她,但若是执念不除,她始终不能超生,唯一的办法是有人替她念足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往生经。”罗厉说着从桌上拿起另一封信,“吴非已经在远山寺出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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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山寺。
一个刚刚剃度的僧人坐在厢房的蒲团上诵经,他满脸虔诚,平和静达。他的面前挂着一副画,画上有一个美丽女子,正徐徐转过头来微笑。